陈戌源 终究走不出中国足球这出“样板戏”

早在陈戌源赴足协上任之时，我就认真了解了他的背景资料，发现样板戏《海港》对他影响很大。陈戌源的人生上半场的确如同《海港》那样鼓舞人心，他上中学的时候就对故事中的海港心向往之，随后又从码头工人成长为企业高管，伴随着上海港成为了全世界数一数二的大港口。

但是他的人生下半场，却没能逃离中国足球这部“荒诞样板戏”的剧本。2月14日，中国足球协会主席、党委副书记陈戌源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中央纪委国家监委驻国家体育总局纪检监察组和湖北省监委审查调查。

陈戌源，终究走不出中国足球这出“样板戏”。

01 陈戌源与《海港》

样板戏《海港》反映了当年上海港抓革命、促生产，建设社会主义的样板戏，深深地激励了当年的陈戌源。

1973年，17岁的陈戌源中学毕业参加工作，从基层码头工人做起。由于热爱文学，他用笔名在单位的内部刊物上发表过不少诗歌、散文。几年之后，骨子里的文艺气息帮他在23岁时改做办公室秘书，两年后又被调到了上海港务局团委工作，走上管理岗位。

进入管理岗位后，陈戌源借助改革开放的东风继续加紧学习，不仅获得上海海运学院工商管理硕士学位，还得到了去中央团校进修学习。此后，他担任上海港宝山集装箱装卸公司经理一职之始，表现出了极强的钻研业务能力，通过外出学习、向合资伙伴学习等方式，他将上海港的集装箱业务打理的井井有条。

陈戌源掌舵上港集团后，他又干成了一件可以吹一辈子的大事——建设洋山深水港。

上海港最早是在黄浦江畔，即使后来迁到了外高桥港区，但吞吐能力仍然满足不了需求，为了更大的船舶停靠和装卸货物，建设洋山深水港的任务就提上了日程。

在后来接受央视采访时陈戌源说：“在中国建设港口，这么大的投资是第一次，在全世界一次成型5600米的规划港口也是第一次。”这个被称为现代版“精卫填海”的行动，难度可想而知。

陈戌源带领着上港集团边总结经验边建设，克服重重困难完成了这项艰难的工程，港口建设完成后，让上海港实现了“跨江入海”，并成为中国大陆集装箱航线最多、航班最密、覆盖面最广的港口，上海国际航运中心的影响力不断提升。

陈戌源从码头工人成长为国企领导，实现了自己“奋斗拼搏、建功立业”的目标，展现出了很强的专业能力、高超的领导能力和大局眼光，他的人生上半场果然如《海港》般鼓舞人心。

从当年收购东亚队开始，陈戌源逐渐与足球结缘。2018年，上港队在他手中终于掀翻了恒大队对冠军的垄断，次年2月，上海上港俱乐部又夺得队史首个超级杯冠军。随后，陈戌源将武磊放去了西班牙人队历练。

在管理俱乐部方面，陈戌源的业绩也可圈可点。在2019年5月接过足协的委任状时，很多人对他满心期待，认为这位非体育系统成长起的足协掌门人，或许能为中国足球带来改变。

02 时代之重，他背不动

从广大球迷的角度来看，国足打不进世界杯是正常的，这锅不能甩在陈戌源身上。但是，昔日烈火烹油的中超联赛质量腰斩式下滑，很多媒体与球迷讲责任归咎于陈主席主导的各项政策。

但是限制盲目投资、过高薪酬，甚至改中性化名称这些政策，只能是中超衰落的导火索，而其中的炸药则是“金元足球”时代过去了，巨额投资越发难以为继了。在金元足球最疯狂的几年，中超保级队都要投入7到10亿、中甲存在怕增加投入不愿冲超的情况、低级别联赛欠薪普遍，这些都是职业联赛体系玩不起这场游戏的具体表现。

本来，中国足球的职业就难以产出相应的收益，反而在金元足球的虚热中催高了从业者的收入，增加了投入的成本。或许中性化名称、限薪令只是给了大家一个冠冕堂皇的台阶，让降低投入或者转让都成为了可能性，而陈戌源的任期恰恰就是赶到了“大厦崩塌”的时间点。

时代之重，他背不动。但是他本有机会不让中国足球糜烂到如此境地，或许“金元足球”的崩塌正式重建秩序的开始，当传统型、行政式管理不奏效时，或许正是开启足协真正“去行政化”变革的开始。

可惜啊，陈戌源没能抓住机会，各种急躁、操切的操作让本来“初衷很好”的政策，成了用文件落实文件的空谈。

03 理想的代价

陈主席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取消了国足外出比赛的包机。成绩不理想但待遇超高的中国队备受质疑，取消包机的行为获得了球迷们的纷纷点赞。

此前，每逢国足遇到客场大赛，足协会选择包机形式来避免舟车劳顿给球员带来的影响。凭借这样的举动，陈戌源向全社会传递了一个信号：在就职后接受新华社采访时，自己关于中国足球的侃侃而谈，并不是纸上谈兵。

陈戌源在采访中提到了中国足球的方方面面，从改革足球管理的机制和运行体制，支持职业联赛发展，提升加强国家队实力，甚至民间足球文化的培养，他都有所提及，这其中有很多方面都是长期制约中国足球发展的痛点。可以看得出陈主席对搞好中国足球有着满腔热情，而且自己对足球也有着深入的思考。

知行合一是不容易做到的，要不然王阳明也不会总强调这句话。陈戌源的思考很多，但坐到足协主席的位置上，他还得从具体业务入手，以求实现自己的目标。

他开展工作的两个抓手是：推动中国足协“去行政化”体制改革，男足国家队建设、成绩提升。这两项任务绝对是社会上最关心的方面，毕竟中国足球的积贫积弱是通过国家队成绩体现出来的，而旧有的体制则被大家看作问题的根源。

因此足协的“去行政化”改革，势必将成为陈主席工作的重中之重。

但颇具讽刺意味的是，陈戌源就是通过“行政化”的方式登上足协掌门人位置的，2018年，本来已经该换届的中国足协并没有召开足代会，而是在2019年召开了足协执委会扩大会，成立换届筹备组，由陈戌源担任组长。如果非要较真儿的话，陈戌源这种“空降”上任足协的方式，在法理上是说不通的，毕竟上一届执委任期已到，也没有通过合法程序延期，召开的扩大会根本不具备效力。

其实，陈戌源是带着浓烈的行政化色彩上任足协的，让他去完成去“去行政化”的工作，总是透出来一丝荒诞的色彩。如果中国足协就是行政机构，陈主席的空降上位方式也无可厚非，但是足协标榜自己是民间组织，却用这种行政命令的方式去安排负责人，这拧巴方式确实有着太多的“中国特色”。

中国足协是个怎样的组织，大家心里都有数。

我们必须清楚，如果足协权力源自上层授予，那么它就必须为上级负责。因此，陈戌源再有想法、热情都无济于事，所谓的遵照规律、依法自理只能是空话，一圈折腾下来他也必须选择抓短时间容易出政绩的工作——国家队。迎回里皮、归化国脚、启用李铁、本人主抓国家队等随后的种种行为都是这种逻辑下的产物，这就是为什么他会在国足杀入十二强赛后兴奋到“爱的魔力转圈圈”，因为十二强赛就是他政绩的底线，他不能比前任的成绩差，必须不能。

我们可以做一个大胆的思维实验，如果李铁再幸运一点、归化国脚状态再好一点，国足狗屎运杀进世界杯，哪怕是杀入了附加赛，政绩更好的陈主席结果会不会不同呢？

在入职足协前，陈戌源曾表示不赞成引入归化球员，称“中国足球不能走捷径”，但是他在足协的工作中，却无法避免前任们“短期见政绩”的思路，还是走了“捷径”。现在，陈戌源的问题还没有出结果，我感觉他问题的根源应该是：尝到了权力绕开规则的便利性，便想要这种力量进一步强化，以便没有阻碍的达到自己的政绩或者是理想。

当权者一旦尝到了这种甜头便很难主动停下脚步，就像拿到了霜之哀伤的阿尔萨斯，他其实已经失去了自我，被权利所异化了。

陈戌源，终究也走不出中国足球的这出“样板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