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迪南德种族歧视专访:人们总是把一些错误归咎于我们的肤色

北京时间11月10日,里奥-费迪南德接受一次关于种族歧视的专访。在此之前他花了两年的时间拍摄了一部名为 Tipping Point 的纪录片,讲述了关于种族主义、性取向和心理健康问题。

采访的内容就是关于讨论他在拍摄过程中所经历的困难、他在种族主义方面的经历以及当他的妹妹向家人公开表明他是同性恋时他的感受。

记者托马斯:“非常感谢你这样做,费迪南德。我看了纪录片,真的很好。在最初的几分钟里,你问:‘足球和种族主义者相关吗?’ 我想,这是一个发人深省的问题。”

里奥·费迪南德:“你怎么看?”

托马斯:“我真的不知道。我认为一些极端种族主义分子仍然存在。当你想到足球时,球场上有大量的黑人球员。但对我来说,作为一名黑人记者,我并不是说这与种族主义有关,但总的来说,在西汉姆联的记者席上,我是唯一的黑人记者。如果有超过三名黑人记者,那就是美好的一天。所以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但我没有得到答案。你又是怎么看这些事的?”

费迪南德:“足球运动中当然会有种族主义元素。当我拍摄这部纪录片,尤其是在欧洲杯之后(当拉什福德、桑乔和萨卡在欧洲杯决赛中输给意大利的点球大战中被罚点球后受到种族主义辱骂),这种言论便会脱颖而出,你会感叹,‘哇’。如果有人怀疑足球中存在种族主义,那一刻你就会说,“它肯定存在。” 它只是隐藏起来,有些人有点沉迷于认为现代足球在这点上做的不错。然后居然发生这种情况,你会说,‘好吧。’那么作为这个行业的内部人士,我们又该做些什么呢?”

“并且没有足够强烈的(反应)让你坐在那里然后表示,‘我支持黑人。’ 各方的信息错综复杂。各大媒体在宣传不同的口号。政府得到了他们想要的,英超得到了他们想要的,英足总也得到了他们想要的。所以如果你告诉你的孩子、侄女或侄子、你的兄弟姐妹,如果你在谈论足球和种族主义,这就是足球中所表现的一部分,这就是我们试图与之抗争的方式,你不能把他们完全封闭起来不与外界接触,他们也要去了解这些真实发生的事。 ”

“年轻一代或任何人现在可能都更加困惑。在拍摄这部作品时,这就是我们所看到的,消息传递需要有一个统一的方法。我们正在谈论与种族主义作斗争,它需要真正成为一个统一的、不填杂其他内容的抗争。”

“没有足够多的球员想为此发生,我也明白这是为什么”

托马斯:“录制纪录片时遇到的主要挫折或问题是什么?”

费迪南德:“一些主要的挫败感,你可能永远不会相信,是让球员说话。”

托马斯:“我感觉你会这么说。你采访了阿卢科(英格兰前女足,2017年遭遇过种族歧视),她说她认为的一个问题是,作为球员,他没有被集体庇佑。愿意帮她说话的球员并不多。假设你有一个愿意为你发言的队友。媒体会说,‘哇,那个球员真是直言不讳。’ 但这就是其他人安静的原因。然后是迪尼、扎哈和阿金芬瓦表达了他们的担忧。但这是只是万千受害者中的三个吧?这是我个人的看法。你的是啥呢?”

费迪南德:“是的,没有足够多的球员想要发言。我必须赞扬并感谢与我交谈的贡献者,例如 阿金芬瓦和卢卡库。这些球员愿意出来发声。我明白为什么有些人不愿说话,因为我在纪录片里说过。我厌倦了谈论这个,伙计,这让人筋疲力尽。”

“人心中的成见就像一座大山,就算你努力千倍百倍,也休想搬动丝毫。”

“所以一些球员因为这个原因不想说话。他们中的一些人说,如果已经毫无意义,我为什么要说话?我在浪费时间。”

“看看被网络暴力所残害的三个男孩(拉什福德、萨卡和桑乔) 。之后发生了什么?”

“英格兰当局似乎没有真正想要改变这一点的意愿。那我说什么也意义不大了。”

“所以我明白这一点。但是,如果我们都这样做,那么这个问题还会持续50到100年。当我们接触一些球员时,试图向他们传达这不仅仅是一部真实的纪录片,或者只是说,哦,种族主义是足球世界中的一个问题,或者是心理健康问题或性问题什么的。”

“更多的是关于我们可以采取哪些解决方案来帮助开始根除这一过程并开始治愈,为解决这些情况和相关人员看到更好的结果。我们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一旦发生好的势头,我们将看到它是如何被改变的。”

“但事实上,我现在要与英超官方举行董事会会议,这表明有些事情正在开展,但我们绝不能说我们已经达到了某种进度,我们希望在未来实现我们想要实现的目标。 这只是开始。”

托马斯:对于那些说他们做不到的球员,有些人会说,我和我的球队谈过,我们认为这不是我们这些球员能做到的事情?

费迪南德:“主要是他们的经纪人说他们做不到。很多问题都出在经纪人身上。不一定是球员。有时作为你甚至没法接触到外界媒体。”

“因为我很尊重他们,我有时会和经纪人而不是球员交谈。球员们专注于比赛。我去拜访过一些球员,但主要是我在和经纪人交谈,他们说他们不希望他们的球员被看到在做这样的事情。他们不需要关注。”

我想,“嗯,这不单单只是他们球员的事。这是关于他们帮助下一代,帮助那些没有经纪人或球队支援的人,他们可能身无分文。我希望作为这项运动金字塔顶部的人,可以帮帮那些在底层挣扎的人。”

“这是关于需要改变法律的行为,所以当又有人受到虐待时,将会产生非同寻常的影响。”

托马斯:当我想到我的成长经历时,我在伦敦中学的班级里有混血儿、黑人、白人和亚洲孩子。我在班里经常会遇到歧视,如果你是伦敦的一名学生并且你对此了解不多,你可能会问你的黑人同龄人,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但是假设你住在米德尔斯堡或斯托克,你的班级可能主要是白人,你甚至没有人可以求助。对他们来说,像这样的纪录片可以很好地了解地域或种族虐待的情况。所以我们需要让更多的人看到这部纪录片。

费迪南德:“很多经纪人的问题是他们只考虑客户和他们自己。‘这对我们自己意味着什么?’ 他们对这个问题的思考不够充分,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反对这一点。”

“但种族问题的大局并不是关于扎哈或某个个体正在经历的事情。这是关于改变法律和立法,以便下一个人受到这样的虐待,将对施暴者产生影响。”

“我们将会有一个制裁措施,这将是一个障碍。所以没有能和阿金芬瓦或卢卡库这样的人感同身受。我们需要做些更多的事情。”

托马斯:当你在踢球时有人对你进行种族歧视时,你如何保持镇静

费迪南德:“这很难。但是,归根结底,当你在足球场时,你们之间总会有一段距离,这很有帮助,但你也必须克服这种情况。但这很难,伙计。这很难听,但如果你的家人和孩子和你陪伴在一起时再发生类似的事情,情况也会有所不同。”

托马斯:以前发生过吗?

费迪南德:“还没有,但我知道如果这发生在我的孩子身上,我可能会有不同的反应。但我必须努力保持镇定。这就是我觉得立法和法律到位的地方。这就是为什么球员不想说话的原因。他们没有信心。他们只是觉得,“抗议又有什么用呢,他们又不会真的被惩罚。”

托马斯:最近的一个例子是伊万-托尼在个人社交媒体上发布的他遭遇种族歧视的截图。可悲的是,我什么也做不了。 ”

费迪南德:“这种事情几乎每天都在发生。在这部纪录片中,与我们交谈过的大多数经历过种族主义的人都提出过类似的控诉。但控诉时徒劳的,当你提出控诉的时候,这就意味着你必须一次又一次地重温整个经历。这不可能。不会有人想一次又一次重温这可怕的经历。”

托马斯:平均而言,您在社交媒体上受到种族歧视的频率是多少

费迪南德:“我们从数据中发现,它很大程度上是由事件或对某些事件的反应后产生的。就像是围绕某个球员或比赛中的某个时刻,或者按照我在我的访谈中可能会说的话,然后你会看到类似的东西。而且,我不是那种喜欢逐条翻看评论的人。显然,有时它就在那里,我却看不到它,但很难把它归结为一周到底有多少。”

托马斯:你在纪录片中提到一个前队友在你年轻的时候在训练中对你说了一些种族主义的话。那次经历有多艰难?

费迪南德:“太疯狂了。我差点和那个球员吵架,但俱乐部处理得很好。那个球员被开除了。事情得以用正确的方式处理。但这不是我第一次经历种族主义,所以这并不奇怪。”

“当年我是一个年轻的黑人男孩,我正在成长并在经历各种种族主义,后来我已经见怪不怪了。我对种族主义并不感到震惊。我对人们的无知并不感到震惊。我知道世态本就如此。只是我很震惊,多年之后的情形依旧没有发生改变。”

托马斯:你第一次经历种族主义时几岁

费迪南德:“大概七八岁吧。”

托马斯:我们其实都来自相似的家庭。你来自佩克汉姆,我来自布里克斯顿。我的父母是加勒比人。我妈妈总是给我说话。“一定要时刻小心,我不想让警察来咱们家。”

费迪南德:“那是当然的,我也不希望警察来我家。”

托马斯:当你年轻的时候,你父母多久给你一次这样的谈话?

费迪南德:“是的,尤其是在那一刻与孩子在一起之后,因为我的父母正在判断什么时候是正确的时间,什么时候我们有能力接受这些信息。当时有一个邻居,我在街上骑自行车,路过他们家窗口时我听到那位女士说了些什么,但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所以我去找妈妈,问她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我妈妈问我是怎么知道这个词的。我告诉她那位女士是对我说的。我妈妈立马就去踢开了那个女人的门。鉴于我妈妈的反应,我知道那个词不该被说出来。”

托马斯:“我记得在我当地的球场踢足球。我当时没有踢好,一个家伙对我说了些什么。我回到家,我说,‘哦,妈妈,这家伙对我说了些什么’她立马就变的非常生气。 她下楼对那个家伙说:‘你以后不要再对我儿子说这种话了。’”

费迪南德:“大多数有色人种都有过这样的经历。令人失望的是,它发生在我们年轻的时候。但我们现在仍在进行同样的对话。时代在变,但我们的处境却没有变。”

托马斯:“可悲的是,我认为这种事会继续发生。我给你举个例子。我今年28岁,我有两个这方面的例子,这些事仿佛就和刚刚发生的一般, 我记得我上大学的第一天,一个女孩过来问我是否进过监狱。这是她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我甚至不认识她。但我还必须一笑置之,否则我将成为愤怒的黑人。”

“第二次,我在谢菲尔德参加了一场田径比赛,比赛需要参赛证。分发参赛证的人对我说:‘我们这里很少见到像你这样的面孔。’ 又一次,我必须保持冷静。”

费迪南德:“这就是无知的行为。这些话题需要以统一的方式来处理,我们需要团结起来对抗这个问题。我并不是说我们会立即改变它,但我们去过洛杉矶和NBA那里,他们处理这个问题的方式是,如果NBA出现问题,球员们就会围绕种族或不平等。他们会团结在一起,他们所有的人,会共同发声,事情就发生了。”

“这就是制作这部纪录片的重要性。你可以告诉你的孩子一些事情,但是当你的孩子看到一些东西时,他们会以不同的方式接受它。希望这部纪录片也能像这样为人们播放。所以我们可以在一起产生一些影响。我们可以坐在一起发表我们的意见。”

托马斯:“你的孩子看过这部纪录片吗?如果看过,他们的反馈是什么?”

费迪南德:“还没有,但对我的孩子来说,这对他们也很有教育意义。制作这些纪录片所带来的真实性是我真正喜欢的。我想更多地用足球来做这件事,尤其是和球队、球员一起,把真正的、真实的价值观带到屏幕上。”

“当你做得好的时候,人们就选择忽视肤色,但一旦你做错了,他们就要归咎于你是黑人”

托马斯:“我想把我们的注意力带回到足球上。当萨卡在对阵意大利的比赛中罚丢点球时,你首先想到的是什么?”

费迪南德: “‘哦,天呐!’ 但在我冷静下来后,我想他最好能振作起来。”

托马斯:“这也是我想到的第一件事。当事情进展不顺利时,你对强调黑人球员的肤色有何看法?”

费迪南德:“我在踢足球时发现了这一点。如果你做得很好,你很好,人们就看不到你的肤色。但是一旦你做错了事或者你在某件事上失败了,比如你错过了一个点球,你就会被视为黑人。”

托马斯:“你不必透露姓名,但最近有没有球员向你倾诉他们所经历的种族虐待?”

费迪南德:不,但我认为我们关于足球的问题是在于沟通,让自己在一个真正有男子气概、有动力的环境中感到脆弱。这不是足球文化。多年来,足球文化不再是向自己展示脆弱的一面,说:“你知道吗,我感到难过,或者这让我失望。”

“所以足坛中的整个风向和人们的心态都需要改变。这就是对教练和俱乐部管理人员的教育,让球员感到自由和敢于。在那之前,很多玩家都会自己承担所有这些,这对大多数球员来说都太过分了。”

托马斯:“在录制这部纪录片时,你对自己有什么了解?”

费迪南德:“性事件对我来说绝对是有教育意义的,通过我和我姐姐的沟通。我姐姐是同性恋,她从小就听到我经常称人们为棒球手,或者我父亲真的反对同性恋者之类的东西。Battyman 是对同性恋者的贬义词。在我成长的过程中,我经常听到这个词。”

“制作这部纪录片,是关于对脆弱持开放态度,展示各种文化的包容性,展示当时的文化是如何回到现在的状态,并教育那些将要观看它的人,他们犯了错误。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不该存在。”

“你必须愿意接受和理解他人。那段旅程是富有洞察力和强大的。回过头来看,是我姐姐向我、安东和我爸爸公开了她出柜的事实,我们三个人曾公开对同性恋者都使用了贬义词。她出来和我们谈这个话题对她来说真的很难。“

托马斯:“当我们谈到这个话题时,你认为在未来五年内,我们会看到英格兰男队公开的同性恋国脚吗?”

费迪南德:“我不知道,但这是我在节目开始时问的第一个问题:为什么没有公开同性恋身份的英超球员?我们通过对话发现这是问题的一部分。这种问题变成了谜团。 档摊我们问的越多他们可能就更不敢公开,他们不想成为那个被诱饵的人。”

“他们肯定也希望能够站出来说,‘是的,我是同性恋。’然后回去继续正常的一天。但是足球生态系统的方式就是截止到目前没有公开的同性恋英超球员,谁都不愿意做这个出头鸟。”

托马斯:“如果你是一名同性恋足球运动员,而公众不知道这件事,你会看着那个并想,“我到底为什么要处理所有这些麻烦?”

费迪南德:“但可能有人会说,“我愿意做这个先锋!我想帮助其他人,因为如果我第一个站出来,我就是那盏点亮黑夜的明灯,让其他人看到前方的路,看到未来的前程。”

“我与出柜的澳大利亚球员乔舒亚-卡瓦略曾做过交谈,他说这对他的生活、他的职业生涯以及他作为一名足球运动员的生活产生了积极的影响,因为他消除了他的压力和负担他已经背了这么久的指责。”

“所以其实有很多积极的相应和希望改变的人,但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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