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玮锋：坚持30年不易 找回河南队“专治不服”气质

　　记者鲁蜜报道 2023年12月，李玮锋出任河南俱乐部的副总。如今，距离李玮锋上任已有一个多月，球队也在广东清远开启冬训。这段时间里，李玮锋不断往返郑州和清远，从搭建更完善的青训体系到一线队的架构调整，事无巨细他都亲自处理。

　　目前，正值河南俱乐部第二次股改的关键节点，他们想重新回到正轨，李玮锋的到来，恰逢其时。新管理、新教练、新球员，一个新的体系即将呈现，只为让河南队在生存无忧的背景下找回曾经的那种“专治各种不服”的气质。

　　◆《足球》：球队这两天打了热身赛，球员们也一起过了小年，目前队内的氛围怎样？热身赛有没有总结？

　　李玮锋：这个周末正好是小年，球队刚踢完一场比赛，虽然结果一般，但也是第一次和大家一起相聚。之前冬训大家的神经紧绷了挺久，正好借这个机会稍微轻松一下，也让外教感受一下我们中国的节日。对广西的热身赛，我们进行了总结，我也跟主教练说，像这种热身赛以后都会遇到，目前的阶段我们不是很看重比分，但要总结每场比赛的问题，并着重解决。

　　我跟球员说，大家这段时间很累，但这不是输球的借口，球员要学会在累的时候踢比赛。我也是球员出身，知道冬训到了一定程度身体会疲惫，而且和对阵低级别球队，对方的准备和重视程度会都会很高，给我们制造麻烦，所以自己一定要做好准备。最近这一阶段的冬训，训练量以及各方面的数据在对比之下要比去年好，但这些都不是输掉比赛的借口，我们也不允许这样。

　　◆上任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的时间了，您工作的主要方向是什么？

　　我来的这一个多月，实际上也是球队重建的阶段。从目前来看，我们新赛季的阵容有了很大变化。首先，在年龄上，去年我们队伍整体年龄在中超偏大，尤其是中后场，今年的任务是年轻化，把新鲜血液补上来，把年龄结构调整好，这也是我现在要做的。

　　第二，教练团队也变了，之前是欧洲教练，其实即使是欧洲教练带，过去两三个赛季我们也更多采取防守反击战术。今年南基一的团队想让球队的打法更加丰富，寻找河南足球的特点，并形成自己的风格。

　　◆河南俱乐部对你来讲应该不陌生，你球员时期就跟这支球队交过交手，这家俱乐部一直以来给你的印象是什么？

　　我认为河南足球是中国足球比较重要的板块。1994年成立的职业足球俱乐部，到今年河南俱乐部已经成立30年了。在这30年里，一直都存活的俱乐部其实并不多。另外，河南足球还是比较能出人。在30年的发展过程中，也许河南足球不像此前的广州这么迅猛，但整体比较健康有序，因此能够形成自己可传承的足球文化。

　　◆与河南俱乐部接触的过程是怎样的？在这个沟通之中，最打动你的是什么？

　　我非常荣幸能到河南俱乐部，我也是被他们的长期规划，以及这里一直以来健康有序的发展所吸引。任何一家俱乐部，都要有想法、目标和追求，这也是我看重的。

　　◆那么在打动你的同时，高层以及股东给你提出了什么要求吗？

　　他们肯定想让球队变得更加职业和有序，在此基础上，把我们本土的青训搞好，向一线队输送更多的优秀本土球员。过去许多年，河南籍的优秀球员都在外边踢球，也许河南之前的青训体系并不像浙江、山东、上海等地那么系统和规范。我们来了之后，重要任务之一就是要更务实一些，把河南的青训做好。我们也对几个年龄段梯队的教练在全国范围内进行选拔以及层层考核，做好青训的过程很漫长，但这个过程必须踏踏实实。

　　◆今年俱乐部在青训搭建上有什么计划？

　　我们首先要把球队的框架做好。最近四五年，我们没有一支梯队在外面冬训过，今年我们的梯队都在广东拉练，并通过多场比赛进行实战锻炼。我们2024赛季的预算中，有相当一部分是拨给青训发展的，比之前要高了很多。我认为这样是正确的，希望有一天我们可以至少做到自己内部充分供血。

　　◆在你看来，对于河南的足球氛围来说，应该如何打造一家专业化、职业化的职业俱乐部？

　　我们现在做的事情，一线队也好、青训也好，都是为了朝更专业化和更职业化方向发展。能够直接反馈出来的就是一线队，因为他们会被更多人看到。比如让俱乐部变得更加有序，我们今年在队员选拔方面，一定是公平公正。这个转会期，有本土球员回归，也有中超其他球队的球员过来，我们都要求走试训流程，主教练会给出试训报告，整个筛选过程是透明的。像裴帅、吴伟这样的球员也来试训了，但我们不会因为他之前在哪个队、由谁带过来作为评判依据。

　　试训的队员，肯定要比我们目前的球员好才能被选择，我们要求球员实训的目的是真正找到我们在这个位置上最需要的球员，否则就是浪费俱乐部资源，也会让球队出现不稳定因素。我们既要让球队的各个位置都有竞争力，也要让队员们保持良好的拼搏精神，这样球队的水平才会提高。

　　◆《足球》：你来了之后，有一段时间，球队处于换与不换主教练的阶段，选择南基一团队的最大原因是什么？

　　李玮锋：其实在选择南指导的过程中，外界或多或少也了解，武汉三镇和上海海港都跟他有接触，两个中超冠军球队都想要他肯定有原因。也许他在名气上和崔龙洙等教练有差距，但执教能力并不看名气。到来之后，他在训练中抓了不少细节，每堂课也有能够体现他想法和理念的主题，给球队带来了包括技战术打法层面的不少变化。我认为他想让大家有一个新的认识和提高。当然了，效果还得到联赛中检验。

　　◆我之前采访南指导，他表示他选择河南的原因，是因为和你有着共同的目标，你和他沟通的过程中，谈的目标是什么？

　　我和他沟通还是很顺畅的。他带过三支不同的K2联赛球队，而且都完成了升级。所以他不是那种靠自己踢球时的履历和光环发展的教练，而是在K联赛中一步步历练过来的教练。从大学到K2联赛，再到K1联赛，他其实经历会了很多困难。

　　在带济州联的过程中，他让球队充满了竞争力。我们看到的是，他能够把一支原本是中下游的球队带成了一支强队，我认为他的能力和追求的目标，正是河南足球所需要的。教练和球队需要各方面都匹配，包括想法、观念等都要跟球队契合，这其实很最重要。

　　◆球队在清远这段时间以来，我感受到了各个方面的严格管理，从早到晚这一套流程，是南指导规定的吗？您认为这是目前必须要去强调的吗？

　　谈不上是南指导有意为之。我认为作为一支职业球队，而且是一家发展了30年的职业俱乐部的队员，这是应该具备的职业素养。职业球员的自我管理都做不好，场上能有战斗力吗？比赛最需要球员的严谨性和纪律性，这些早就应该渗透到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未来我们可能不会再去强调这些细节，因为这些会成为常态化。

　　◆此前你在更衣室里的喊话，“训练管理加生活管理等于比赛胜利”，得出这个结论是基于什么？现在是否同样适用于目前的中国球员？

　　你看了韩国队在亚洲杯的最近两场比赛吗？韩国国家队的表现是怎样的？90分钟之后的补时阶段，绝平会发生，逆转会发生，这绝不是偶然。换一些球队，可能早早就放弃了。但你看他们一直在坚持，保持着冲击力。我那话是2019年在更衣室说的，生活管理和训练管理就是要把日常点滴都做好，因为有时候看似只是一个小毛病，但管理不好，可能之后的问题就恰好出在这个点上。或者说，自己没有管理自己的能力，场下如此，到了场上也会如此。平时懒散，到了场上想紧的时候，根本紧不起来。我们现在做的这些事情，都跟未来可能发生的情况息息相关。

　　◆在加强管理这方面，球员目前适应得怎么样？

　　一切都贵在坚持，以前我不知道球队是怎样的，但现在能够看到大家的变化比较明显。大家知道在什么时间和地点，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怎么把当下的事情做到最好，这是他们更多思考的事情。我刚到队的时候，也看到一些球员体重体脂超标，就这次回到清远，他们的体重明显下来了。

　　其实这些要求也不光对中国球员，也包括外援。你也接触过很多韩国教练，包括从日韩联赛过来的外援，他们到了中国联赛后会有一个明显变化，就是生活中会有一些散。但是他们在日韩联赛中，却不是这样，环境的转变会改变一个人。所以，我们对外援的要求也一样。

　　◆目前球队的人员、技战术磨合以及球队的面貌都有较大的变化，你希望您管理下的这支队伍成为一支什么样的球队？

　　我希望是一支有战斗力的队伍。我们的战斗力要体现在比赛中，让队员始终专注于比赛本身。主教练尤其要求队员、工作人员不能在场上和对手、裁判发生争执，包括我们冬天的练习赛也是如此。要让大家养成一个习惯，不要出现什么问题都去找裁判，难道出现对自己不利的判罚，比赛就不踢了吗？战斗力不该体现在这里。

　　我今天去看U13梯队的比赛，我也跟梯队教练说，对小球员也要灌输这样的思想。作为主教练，更应该以身作则。当场上出现不利因素，我们第一反应是要扭转局面，把比赛赢下来。我们追求专业化和职业化，那就是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而不是去想其他。

　　◆《足球》：你来的时候，球队第二次股改刚刚完成，在这个节点出任管理层，你认为最大的挑战是什么？

　　李玮锋：首先要感谢股东方以及俱乐部的信任。我所要面临的挑战，肯定是今年的成绩，我觉得一定要好于上个赛季。包括找我来，俱乐部在球队人员搭配、教练员的选择以及足球领域的种种措施的目的，是追求比之前赛季更好的成绩。我想我应该也去迎接这个挑战，因为有挑战才会有追求、有梦想，才能让自己得到更多的成长，也对得起股东们的信任。

　　◆退役转型之后，你一直在接受各种各样的挑战，有回顾过吗？

　　转型过程中以及转型后，所遇到的人和事都和球员时期不一样。在不同的俱乐部，遇到的投资人不一样，俱乐部的风格也不一样，我都需要适应和学习。比如，私企投资人有私企的管理模式，国企投资人有国企的管理办法，这需要现在的职业经理人去拓展。你做任何的事情，首先一定要合规，要把事情做得更好、更完善和更严谨。

　　都说现在的足球环境不好，它为什么不好？其实环境是靠我们足球人自己营造的，如果行业内的很多人不去遵守规则，没有真正无私心地去做事儿，就会给大环境雪上加霜，再加上成绩不行，出现现在的局面就不难理解了。

　　从我来说，我给所有教练员提出要求，一定要树正气。越到基层的教练，越是辛苦越是累，我们也知道很多基层教练可能因为待遇不够好，又苦又累，容易心生杂念，就会出现一些状况。我会一直跟他们强调，教练有了正气，带出来的球员才会好。

　　◆说到环境，如今的中超俱乐部是否已经走出了此前那种生死存亡的困境了？大家的投入水平是否恢复到了正常状态？

　　我觉得目前还没有，因为很多俱乐部还在股改当中。河南是二次股改刚刚成功，但依旧有相当部分的俱乐部还在求生存。为什么现在都不谈转会费了，几年前一个国内球员还能值几千万的转会费？那会儿是太多问题和泡沫影响了市场，而现在一分钱不花，也不太正常，相当于这几年走了两个极端。球员转会，不可能不出现转会费，毕竟俱乐部有培养、发掘的成本，比如我们今年也有球员离开，对方俱乐部也是支付了转会费的，虽然不多，但至少有了。说明这个市场在慢慢恢复，但要恢复到正常以及符合市场规律，还需要一段时间。此外，以往有很多俱乐部存在欠薪的情况，从今年开始这种情况也有所好转。

　　◆在这种大环境下，河南队在运营上和球队的目标是什么？

　　俱乐部今年十分重视运营。我也可能会在一线队的目标上，多侧重一些这个方面。球队方面，我们比较薄弱的是中后场，两个边后卫都需要加强。上赛季的成绩起伏比较大，15场比赛15个阵容，这是我不太能理解的事情。作为一家老牌俱乐部，教练最起码也要做到了解自己的球队，不能出现这种阵容上的不稳定。我要做的，是让球队的框架稳定下来。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要找到现有的条件下最合适的球员。我说的“合适”是指能够融入我们的集体氛围和技战术体系，并愿意共同去完成球队目标的球员。

　　◆之前不少俱乐部都在寻求股改，河南是少数能经历两次股改成功的俱乐部。据你所知，股改走通主要倚仗什么？

　　河南足球能有今天，首先要感谢省市政府，推动股改是对足球的重视，也证明了足球在河南人民心中的重要地位。每个城市的情况不同，但也有类似的问题，包括我之前经历过的广州城股改，在股改的关键节点上，遇到之前的债务没处理好，也许就很难推进下去。

　　河南拥有着负责任的政府和主管部门，有像胡葆森董事长这样有情怀有担当的企业家，包括支持我到河南的俱乐部管理层，一直在为了河南足球的未来发展奔走。所以，河南股改的成功，不是一个意外事件，所有人在这个过程中都付出了很多，也让人充满敬意。他们让球队活了下来，我们后来人则要让球队活得更好，这是整个河南足球人都需要有的认识和觉悟。

　　◆你之前带其他队展现了很强的抗击打能力，这种能力如何在河南表现出来？

　　我之前带的队伍两次出现过欠薪以及保级危机，这种情况考验的是带队能力和管理能力。我现在跟队员和教练说最多的就是坚持。一个赛季可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越难的时候，越容易把人看清楚、考验清楚。一支球队最好、最重要的品质往往就在这个时候体现，不是说有钱了、出成绩了就是能力好。有钱也许谁都能做好，也许都能有好成绩。过苦日子的时候，发钱才会赢球；今天发钱，明天就赢球，这逻辑显然不对！我跟一线队和梯队都说过要树正气，别忘了自己的职业是什么。那个年代已经过去了，现在要看清现实，这才是我们现在要去做的。

　　◆这个气质，是否与河南足球一直以来的“专治不服”的气质相符？

　　没错，我说了要把我们最好品质找回来，就像专治各种不服。以前的河南队，就算再强的球队来，我们都要狠狠咬他几口。但最近几年，这方面做得不太好。有时候人们把金钱、个人利益看得重。还是那句话，困难时期更能彰显品质。

　　我们河南队从来不缺乏有忠诚感的球员，比如顾操、柯钊，他们的忠诚都是年轻球员学习的榜样。顾操去年的工资不高，但他的出场率很高，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柯钊在球队用人最匮乏的时候顶上。这样的球员，我们留下来就是让其他球员看到，这支队伍是有血有肉的。有的球员，哪怕年龄再好、能力再强，品质不达标，我们还是会选择分手。

　　我其实不会在意别人的评价，真正意义上的功勋球员，在困难的时候要能顶上，而不是抱怨。去年球队最难的时候，有伤病的时候，都是他们顶着，所以他们拿着不高的薪水，出场率还这么高，这说明了什么？我们现在就是要回到平衡，严格按照股东对我们的要求，把球队的薪酬架构做好。

　　◆我之前跟南指导也聊过，他说也想改变中国足球，他的做法是从现在开始帮助每个河南球员提高，你是否认同他的这个起点？

　　改变中国足球是一个很漫长的道路，他的想法肯定是好的。目前来讲，我觉得他能够改变河南足球，把河南足球以前的韧劲和狠劲找回来。现在南指导的技战术训练很丰富，也抓得比较细，希望每个人都能提高。从我的角度来看，我希望球员们都能够很职业地完成教练的任务，可能我们现在大环境依旧不好，但这不是球员不求上进的理由。

　　◆河南也是老牌俱乐部了，在帮助中国足球进步的路上能做点什么？

　　当然是给中国足球多挖掘和培养点人才，各级国字号队伍当中都能有我们河南队的球员出现，这个是我要做的。